第264章 因为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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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次意外之弈，春生的假期有了一项可以心无旁骛活动：“打谱”。他沉醉在那简单又复杂的黑白世界里，潜心涤虑，痴而忘返，吃饭都常要等姑母叫他。他有时会觉得他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时的岁月——没有阅历来消磨他的棱角，没有俗事来浸染他的心灵，更没有情感纠葛他的记忆……只有黑白两色，19条等距离直线，361个交叉点，却是风云变幻的世界。打谱累了，他便出去走走，乡间风土，碧绿的原野，飘荡的野风，还有那丝丝缕缕迎面扑来的野地的芳香，他真想就永远住在这里，忘记一切尘世的喧嚣与纷争，忘记一切的情感与记忆……

可是——，真能忘记吗？一个“情”字当头，又有谁能一笑置之？六根清净的佛祖亦有情，不然又缘何普度众生？那么何况他，滚滚红尘中的一个血肉之躯。但是他安静了，收敛了，这一次不能尽言的爱恋终于让他褪尽少年意气，心里竟有了一些沧桑感。也许，这就是一个男人的成熟罢。

他有意地把自己融进这片原始的天地，看姑母喂鸡喂鸭，种菜种花，看槐花满树，云卷云舒。会踏着乡间小路，吹着野风，到远处林间觅一个幽静所在，看几页书，发一会呆。他好久没这样生活了，自从跟了伟健。在伟健之前，他曾跟随过两个商人，皆是假期短事，之后便无长事之愿。他觉得人的成就决定于他的格局，仕商皆如此，而人的格局和性格紧紧相连，很难改变。所以在他，性不通不相为谋。

其实他遇到伟健亦全是偶然，那一年，祖父去世了，守孝期间，他开始对他的教学工作重新审视，发现他的确并不热爱这份工作，发现当老师三年，他其实只是一直延续着大学时代的心情，虽然他传道授业解惑，但心理上并没有当自己是一个老师。他和学生打成一片，对他们更像是对待学弟学妹，也像是在心理上弥补着少年时代对于校园感觉的缺失。但如果让他一辈子都当老师，他是不想的。

祖父的离开，让他突然看清了这一点，所以那个学期结束后，他便开始准备离开学校。祖父曾说他的性格不适一个开创者，而适一个追随者，就像一个士，他的局是在将帅之侧。如果他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和事，他的作为将远胜当个老师。于是在那个假期里，他开始了这样的寻找，尽管没有找到，但再开学时他已坚定了离开的心。

办了停薪留职之后，交好的同事与学生相约欢送，欢送的宴事便办在了庄园。一个学生说，这里的老板很够意思，因为暑假的时候有同学过生日时他们来过，结账的时候发现钱不够，便假装要给老板提意见，条件是把他们的饭钱优惠一点，于是他们十个人写了十条意见，去换这个优惠，最后竟成交了，所以今天他才推荐来这里的。他就笑了，和学生说：那今天你再去找他，说老师想用一条意见换今天这顿饭，问他换不换。他只是说笑，没想到学生当真，竟真去找了，而他竟真的来了。进门之后，霸气地把他们看了一眼，说他已看过酒水单，想知道是谁的意见这么值钱。学生便把他推站起来，那人把他看了看，很不信地问：“你是老师？”他便说：“现在不是了。”学生说：老师刚辞职了，今天就是他们给他办的欢送宴。他又问：你想用什么意见换这顿饭？他便说还没想好，因为他还没有看过酒店。但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给他三天时间试试，如果不愿意，他们会全额付账的，刚才只是和学生开玩笑。没想到那人竟大笑道：那就试试吧！我很想看看老师的水平。三天之后，他提了两条意见，之后，便留在那里了，再后来，在杨跃进的提议下，他们结成了义兄弟，他成了五个人的义兄。

这几年，他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庄园的经营发展上，他对庄园，或者说对健的感情很特别，有欣赏，有感激，有敬佩，有情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健对他有知遇之恩，在他人生转折的路口相识，结拜之后，他这个大哥对他更是爱顾有加，信任、包容、尊重。他欣赏健的格局，觉得他有一种奇怪的折服人心的力量。可以说他对健的感情不输自己的亲哥哥。所以当他忽然间发现了他心中对于她朦胧的情意时，他是非常痛苦的，因为，她是他的义嫂，他尊敬的义兄的妻子，他根本不该有这样的情感。可是它却突然就这么来了，突然得让人猝不及防，甚至连躲避和思考的空间都没有。他辗转，疼痛，二十一天的时间，四年的时光如同电影胶片，他的心就那样被矛盾的情感彻夜撕扯，最后终于在挣扎中壮士断腕一般割舍了那份刚刚萌芽的情意。

可是，他们却离婚了。

还未枯萎的情意仿佛枯木逢春，一夜之间重绽生机，他的心也在疼痛中破茧而出……

但，一切演变至今天，他终究还是痛苦。

现在，他隐进这个小乡村，远离了她，也远离了健，远离了他熟悉的一切事物，终于只剩下他自己了。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他并不强迫自己去忘记什么，他只是任由时间过去，等张开的心慢慢收拢，等泛起的情慢慢沉淀。对于一段不被接受的爱情，时间比悲伤更具安抚灵魂的力量。就像没有爱情的姑母，一点都不少对人情的洞达，她也许不知道什么叫失恋，但她会对他说：“生仔，闷的时候就去地里，看看庄稼，因为庄稼是不会闷的，白天夜里的过去，它就长大了，长成了。”他轻声答应着，姑母华年正逢乱世，嫁入农家，一生操劳，没有多少学问，但她的话里却蕴含着一种生命的真谛。如果成熟只能交给天地时间，他也只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