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暗夜契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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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切！人都要死了，还珍惜这些干嘛？”

蜷缩在左侧的一个男子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似乎看不惯这边的暖心氛围。

见余夜沉下脸，婆婆却不以为然的哈哈大笑，并没有理会那个男人的恶意。

“要是一个人将死之时连这些都不曾有过，那才叫可悲呢——”

就当所有难民的视线全集中在这里时，大门口传来一男子的高喊声。

“金姐！！找到一名新的幸存者！”

金楠听闻连忙起身走向他，此时余夜和花颖才知晓，原来这个女子是避难所的负责人。

新来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腿脚似乎不太利索。

明明是老花眼却没有戴眼镜，身上和其他人一样，都沾染了黑色的粘稠物。

他在金楠的搀扶下，坐到了两人对面，萎靡不振的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而金楠在一旁握住他打颤的双手，轻声安慰着。

见余夜一直在观察别人，花颖还是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哥哥，你快把这碗粥吃了吧，别看那个老头子了。”

老人猛然抬起头，大概是因为精神上的损伤，让他对这一行为非常敏感。

当他犀利的目光落到少年身上时，那烙下几十年病的腿瞬间就能站直了。

濒死前所见的身影，将一切希望吞噬，带来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粗短的食指颤抖着指向眼前的少年：“就是他！”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到这里，强烈的压迫感袭来。

“我绝对不会看错的！就是他放出恐怖的黑水吞没了我们的城市！”

两颗心被一同提了起来，而其他人依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老头儿，你确定你看人的眼神没问题吗？”一个少年翘起二郎腿，捣鼓着自己黑红相间的头发。

“就是说啊，人家好歹也是重伤员，讹钱也不看看对象？”一位黑衣女子嫌弃的用手帕捂住口鼻。

金楠见此情形，立刻拉住冲动的老人想安抚他坐下。

“老人家，我想您一定是在灾难中受到了精神损伤，我会安排医生给您开药的，还希望你不要影响到我们这里的其他伤员——”

“简直是无药可救！”

老人用力推开金楠的手，两撇胡子气的直打颤。

“我亲眼所见，这个人所到之处皆是那些恐怖的东西！A城的灾难就是拜他所赐！而你们竟然允许始作俑者呆在避难所？是还想再死一次吗？”

一句句嘶声力竭的怒吼，敲醒了几个年轻的人。

“可就算你这么说，也得拿出点证据来吧？不然我们怎么可能信你？”

老人侧过头看了一眼提问的少年，不由冷笑。

“呵呵～这还需要什么证据吗？你们看他哪里像一个正常人？分明就一个披着人披的恶魔！”

“哥哥！”

金楠甩过头，却看见余夜在没有人搀扶的情况下，站在了老人面前。

蠢蠢欲动的右手被左手克制，被流海遮住的瞳孔颜色不断闪变，他强压着内心深处的杀意，一言不发。

然而局势也因为他的这一举动而发生了逆转。

“说起来那天A城的教堂失火，传闻好像也是因为恶魔……”

“我知道！听说神父和修女都被人杀了，还有几个教堂的孤儿也被活活烧死了！”

“前段时间新闻里报道的诡异事件不会也和这个有关系吧？”

“那个红眼病的事吗？好可怕……”

“而且我记得他刚来的时候不是伤的很重吗？这恢复速度是正常人拥有的吗？？”

“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你害的我们无家可归，落魄成这样的？”

质疑的目光越来越密集，而这些全都将余夜压的喘不过气，他的手紧紧揪住领口，黑暗逐渐蔓延开来。

新的恶意再次将自己包围，与之前的失控有所不同。

胆怯消失，更多的是压抑与愤怒。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遮掩？

他抬起头，让每个人都看见了那双漆黑的眼瞳。

瞳孔的中央闪烁着幽幽紫光，那是权利与绝对力量的象征。

“你们看他的眼睛！”

“老人家说的没错！他果然是怪物！是恶魔！”

“放出那么恐怖的黑水致我们于死地，现在却正大光明的吃着我们的食粮！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都是你害的我们差点死掉！滚出去！！”

丢出的盆子砸到花颖肩上，她却依然选择挡在余夜面前。

“住口你们这些贱民！就算之前是哥哥做的又怎么样？你们现在不也还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有谁缺胳膊少腿吗？”

“你少扯歪理！遭受灾难的人又不是你！为什么要拉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下水？你们把生命当什么了！”

带头的老人指着花颖的鼻子破口大骂，却被一旁的男子拉住，并阴阳怪气起来。

“你和恶魔讲什么道理？在他们眼里我们都只是贱命的蝼蚁罢了！想杀都是随时随地看心情！”

“再说了阻拦黑水拯救我们的人可是〔圣石碑〕的陆大人！你们才是施恶者！”

“我的女儿因为那个黑水现在都精神失常了！你还不如把我们杀光算了！”

“那么请问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哥哥的不杀之恩呢？”

“你！”

一只颤抖的手按住她的肩膀，明明没有使多大的力气，却让她感觉无比沉重。

花颖回过头看向他，却感到心如刀绞。

那双好不容易有了些光亮的眼睛，再一次失去生机，随之蒙蔽的是象征着“罪孽”的黑色雾气。

脑中回响起神父的声音，渐渐与耳畔的声音重合……

“快滚出去！怪物！”一个苹果核丢过来。

『都是你的错！』

“世界毁灭你就开心了吗？这是什么扭曲的心理啊！”接着是一把叉子。

『你这样的人已经没办法得到救赎了！』

“为什么非要杀死我们？你没有心吗？？”

『去死啊！！！』

最后是一堆石子。

“哥哥！”

额角缓缓流下一条红色，没有躲开，而这样反倒是轻松了不少。

片刻的沉寂中，心跳声不绝于耳。

如同一首痛彻心扉的夜曲，踩着相同的节拍，不厌其烦的击打在心尖上。

“是啊……”

捏紧的拳头渐渐松开，选择默认的他露出一丝苦笑。

金楠惊愕的神情一刻都不曾消失，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们，而这又将和之前的哪一幕重合呢？

余夜背过身去，不愿再面对这些，他已不愿做任何选择，无论是发泄怒火还是动手杀人。

因为不管怎么选，最终的结局都会是背负新的罪孽，反反复复不断出现，而他也永远也无法解脱。

已经够了。

在事态严重之前，在自己失控之前他需要冷静，不能让那埋藏在深处的可怕心魔再次发作。

因此他宁可接受，也不想摊开掌心，就此放任。

“真可笑啊～”

毫无意义。

在濒临崩溃时，刻意将感情封锁，留下的只能是空虚。

大概是很早就发现了，余夜逐步走向避难所后方的小门。

“打算就这样逃走吗？敢做不敢当是吗？你这种恶心的怪物！”

“闭嘴！！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杂种有什么资格骂……”

“花颖。”

余夜没有回头，只是尽力稳住气息，用平缓的语调唤了一声。

“过来。”

伸出的右手射出紫光，契约中心的月牙映入花颖眼中，下一秒她就被那股力量吸了过去。

这一幕震惊了所有人，有些被压抑的恐惧呼之欲出，有些小孩胆怯的向后退去。

余夜单手拎着暴躁的妹妹，穿过漆黑的小门，就这样无声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

“等等！”

金楠突然站起身，尽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迈开双腿。

她还有很多疑问没有弄清楚，就算这样做有可能陷入危险。

她还是想了解真相，想亲口听到他的答案，怎么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

于是金楠选择无视所有人的阻拦，追了出去。

“别管那个女人了！说到底也只是拿钱在这里办事罢了，既然选择和恶魔同流合污，那就让她去寻死吧！”

剩余的人依然蜷缩在这个狭小的地下避难所里，互相交谈窃窃私语着。

“难以置信……那孩子居然真的……”黑衣女子紧缩眉头，似乎知道些什么。

“毁灭世界么？”同样当出头鸟的少年压低自己橙红色的眼眸，嘴角却偷偷上扬。

“亲爱的。”

两人坐的不算远，目光却不约而同的瞥向身后的一对情侣。

“我们的家真的是那个少年毁掉的么？”

“是啊！他就是个可怕的恶魔。”

女子却露出一抹笑意，对着自己的爱人说出了压在心底的想法。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现在不把我们都杀死呢？会不会之前……是有什么原因的呢？”

“你个小傻瓜！那当然是因为现在他受伤没办法了，等他恢复了肯定还会行恶的！”

“是吗……那感觉我们还是蛮幸运的呢，没有再被他杀——”

“轰！”

爬在地上的金楠猛然回过头，眼前已是一片火海。

“什么？”

不知从哪里射来的一炮，竟直接打穿地面，房屋像奶油般被瞬间融化，露出一个红色的深坑。

巨大的爆炸卷起狂风，火焰映红了她的双眼。

仅仅发生在一顺间，地下避难所就被炸掉了三分之二。

“怎么会……”

又是一阵强风，将她的思绪全部吹乱。

抬头时眼中却闪过一道刺眼的蓝光，接着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精准落到她跟前。

“〔圣石碑〕精英部队。这位女士，请问你有见过这个人么？我们正在全力搜捕他。”

男人手中的电子屏上，呈现出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而下面标注的名字更是让她眼瞳骤缩。

【余夜（别名：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