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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工地上的“大工”:曹哥
在这个不大的工地上有两个“大工”,一个是赵老板的儿子赵老大,,一个就是牛宝屯来的小胡子曹哥。那个时代工地上的大工其实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泥瓦匠,这是人们对他们这个行当的人的轻蔑的称呼,京东人则将其中的“泥”省了去而称其为瓦匠,这就与木匠、铁匠平起平坐,因此其中就具有了中性的味道。我们现在所说的“匠人”大约就是指木匠、瓦匠、铁匠、车工、钳工等等人而言的。在1970、1980年代,这些个具有技术才能的行业都是讲究传承需要正儿八经地去拜师学艺的,也需要拜祖师爷的,比如木匠就需要拜祖师爷“鲁班”,是他老人家在冥冥之中赏了你一碗饭吃,不去拜一拜那是说不过去的。
谢新虽说年龄不大,但他还是见识过十里八村扬名了的木匠做的小板凳,那就仿佛是浑然天成的一个物件,朴拙之中见出精巧与结实,有几分爱不释手睡觉都想抱着它的感觉;他还听说过有名的铁匠打制出来的刀具经久耐用又不失锋利。谢新还见过正儿八经的瓦匠干活儿,比如秀兰姐的男人秦顺友,他右手一把瓦刀在手,一瓦刀下去,那和好的泥便乖乖地均匀地负在了下面的那层红砖上,而左手则像掂量一块玩具一般掂量着手中的板砖,在墙泥被抹匀的瞬间,那块板砖差不多是自动地从顺友的手里跃身出去,稳而准地扑到了身下的墙泥之上,之后顺友将瓦刀在两块砖之间轻轻一划,那被挤出来的多余的墙泥便应声滑落,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半天下来,半面墙就赫然立了起来!再看顺友,大气儿也不喘上一口,并且浑身上下干净利落,就仿佛刚才砌墙干活儿的不是他而是别一个人似的。看大工干活儿那该是一种享受,即便顺友大哥干小工和泥的活儿也是一样,只见他两条腿一前一后地站立着,忽然猫下腰,然后极舒展着上下前后挥动着手中的铁铣,那水与土时而在空中相遇,时而在地下结合,时而又在半空中搂抱着像情人一般地缠在一起,看他和泥旁人会觉得那不是在和泥,那是在进行一种极舒展又柔韧的类似于武术中棍法的表演。
谢新还亲眼见过瓦工往墙上抹泥或是白灰,那或许就不是简单的工匠在干活了,它其实看来更像是艺术家在制作艺术品!他们常常是左手握住一块托板,上面放着一坨白灰泥,而右手则是握着抹子,在白灰泥上墙之前,他们必得将它在托板上来来回回用抹子颠弄搅拌三两次,一是将它进一步和匀,二是发现其中的小石子之类的东西并且极熟练地用抹子尖将其挑拨出去,这动作让谢新想到了一名父亲一会儿将已经蹒跚学步了的儿子举过头顶再高高地抛出去继而又熟练地将其接住,那边儿子时而发出惊叫时而又发出欢叫!而等瓦匠将托板竖立起来,将颠弄均匀让自己满意了的白灰泥随即全部落到的抹刀刀面的那一侧,这时瓦匠的右手连同手腕连带着手臂甚至于半个身子都如同被压制而急欲反弹的弹簧一般,舒展地挥动手臂,操控着抹刀将那坨白灰泥潇洒而均匀地涂抹到了墙上,那原本暗色的墙壁上瞬间出现了一片反光,白得让人有一种短暂地目瞪口呆心下震动之后又迅速归于平静的感觉。
还有一种职业就是爷爷谢天祥做的那类被称作厨子的职业,有人轻蔑地称呼其做“油厨子”,其实好厨师同样能将这种工作做到艺术的高度,要不然就不会有“厨艺”这个词了,只是一般仅只知道吃的人,他们对于美食有一种天生地追求,而自己怕是连刀都没有拿过。谢新见过爷爷谢天祥做汆丸子,和得极均匀的肉馅被他攥在左手手里,拇指和食指形成一个圆圆的圈儿,左手稍一用力,一个滴溜圆的肉丸便形成了,这时右手伸过去将它轻快地取下来投入沸水中,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丸子们在沸水中跳跃翻滚令谢新想起了在南河裸着身子戏水的孩子们。还有就是颠锅,颠锅不只是好看,而是让锅里的菜与肉以及汁水能够很好地融合,均匀地受热倒入酱油后再均匀地着色,谢新的老叔明礼可能不是个颠锅高手,但到底是经过学习,前后颠动铁锅时却见那菜离锅进入了半空,谢新“哎呦”一声高叫着,这时菜已落下来,顺着锅沿溜入进锅中,之后又再次颠动将其中菜扬到空中,又再次沿着锅沿滑入锅里。不过明礼在父亲面前从来没有耍弄过,只有父亲不在跟前儿,才耍弄一下给侄子看罢了。据说谢天祥的拿手菜是蒸熊掌,大约是这东西太贵了吧,普通人家吃不起,因此谢新从没有见爷爷做过这道菜。其实厨师的基本功是刀工,就比如一道很简单的炒三丝,您如果将土豆丝、胡萝卜丝、青椒丝都切得粗细均匀,那炒出来想不受欢迎都难!
真正的大工,不论是瓦工还是木工,篾匠或是铁匠,看他们干活儿大都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甚至是回肠荡气,那绝对是一种享受;看他们干活儿你还会觉得简单自然,简单自然得似乎到了随意的程度,但那却是多年来拜师学艺刻苦习练的结果,他们之中出类拔萃的人物确实能够将工与艺完美地结合到了一起,确实达到了出神入化让人肃然起敬的水平。
(九)
这个工地上的两个大工——赵老大和曹哥的道行怕是都没有达到那种将活儿做成为“工艺品”的境界,赵老大体形瘦弱举止斯文,“赵老板为嘛让他的大儿子做瓦工,受这份洋罪!”这个问题连陈姐都磨叨过,“你说凭赵老板的本事,他找找人花点儿钱,让老大进到不论哪个学校里面做个老师,不是挺美的事儿吗?实在不成做个校工,我就不相信,这学校里面除了老师、学生就没有校工了?那吃喝拉撒睡怎么办?你说是不是?”
陈姐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之中,似乎进入到了那种忘我的境界,那时周围的一切全都成了空的,只有头脑中的事在眼前展现,她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肯定得有校工是不是?那不也是挺体面的工作嘛,让个斯斯文文的大儿子跟他学瓦匠,亏他想得出!现在可到好,生生把个大儿子给耽误了,老赵脑子里肯定是进水了!”陈姐有些愤愤不平地说着。
这时候旁边的李三随声说道,“可不是怎么的!陈姐,这赵老板可是真够‘二’的,好端端一个人民教师的胚子,让他活活儿给糟尽了,真够操蛋的!赵老大穿上白衬衫往讲台上那么一站,肯定有风度,如果再戴副眼镜,就更显得有学问了。现在可到好,一天到晚地扶着砸夯机,还他妈生怕别人碰,整天价戴着个破草帽子,比个臭要饭的也强不到哪儿去!”
如果赵老大去做了人民教师,那这个扶着砸夯机的轻省活儿就极有可能由他来做,想到此李三又不禁生出了嗔怨,于是骂道,“活该!他赵老大就没那个命,他就是扶砸夯机夯地拿抹子抹泥抹灰的命!”
这几个人叽叽喳喳窃窃私语地聊着天儿,那边赵老板和赵老大就直朝这边儿瞧,当老板的见人不断地干活儿就心生欢喜,见人不干活儿聊闲天儿就不高兴,这种欢喜不常在赵氏父子的脸上寻到,而那种不高兴倒是常常地挂在赵氏父子的脸上。对这个善于偷奸耍滑玩儿嘴不干活儿,半天能上八回厕所的李三,赵老板其实早就想把他给开了,眼不见心不烦多好!不过碍于介绍人的面子,他不能轻易地就把个李三给开了,那样以后和那个有点权力的介绍人还怎么见面儿了,是不是?!后来赵老板不动声色就把李三给治了,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他让李三和少言寡语但却“哑巴吃扁食,心里有数”的小辛子搭档,小辛子眼里不揉沙子,尤其对待李三,拿同样的四块五毛钱,就得干同样的活儿,想少干活儿耍滑头,那是门儿也没有!这样子把个李三给治得跟孙子似的,说话夸张点儿,李三想死的心都有,即使没有也有不想干的心了。
听到赵老板大声地一声咳嗽,众人于是操起工具又干了起来。另外的那个大工是牛堡屯来的小胡子曹哥,据说还是个练家子,标准的身高与体形,但却似蕴藏着无限的能量。他穿着一件绛红色的跨栏背心,总是下意识地将下摆往上卷至胸口处,那个年代许多男人特别是中年男人都有这样的习惯性的动作和扮相,两个中年男人站在街角上聊天,总见得他俩各自先后将这种背心的下摆往上一下一下地卷到胸口,然后再摸着揉着搓着自己的肚皮,而曹哥便是在干活儿的时候也要这么卷到胸口,想来是因为那样做要凉快一些的缘故吧。曹哥像赵老大一样总戴着一顶半新不旧的草帽,但赵老大在背阴儿里也戴着,休息的时候也不愿意摘下来,老大自己说是习惯了,有太阳遮荫,在背阴处则是防风;而曹哥却是时不时地摘下来用帽檐给自己扇风,在阴凉处休息的时候还要将它的一边垫在屁股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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