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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的病情愈发严重,丰儿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巧姐听到动静,赶忙跑了过来。刘姥姥也急忙走到炕前,嘴里念着佛,还做了些驱邪的动作,说来也怪,凤姐的情况果然好了一些。过了一会儿,王夫人听丫头报信,也赶了过来。她先看到凤姐安静了些,心里稍微放心了些,接着看到刘姥姥,便说道:“刘姥姥,你好啊?什么时候来的?” 刘姥姥连忙请安,说:“给太太请安。” 没来得及详细说别的,就先说起了凤姐的病情。两人谈论了好一会儿,彩云进来说:“老爷请太太过去呢。” 王夫人叮嘱了平儿几句话,便离开了。凤姐折腾了一阵,这时感觉头脑清醒了一些,见刘姥姥在这里,心里相信她求神祷告有用,就把丰儿等人支开,让刘姥姥坐在炕头,告诉她自己心神不宁,总感觉像见到了鬼怪。刘姥姥便说,她们屯子里哪个菩萨特别灵验,哪个庙特别有感应。凤姐说:“求你替我祷告,要是需要供献的银钱,我这儿有。” 说着,就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金镯子递给刘姥姥。刘姥姥连忙说:“姑奶奶,用不着这个。我们庄户人家许了愿,病好了,花上几百钱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多。就算我替姑奶奶去求,也就是许个愿。等姑奶奶病好了,要花什么钱,您自己去花就行。” 凤姐知道刘姥姥是一片好心,也不好勉强,只好把金镯子收回来,说:“姥姥,我的命就交给你了。我的巧姐儿也是从小就体弱多病,也托付给你了。” 刘姥姥顺口就答应了,说:“这样的话,我看现在天色还早,还能赶得及出城,我这就去。明天姑奶奶要是好了,再去还愿。” 凤姐因为被那些冤魂纠缠,心里害怕,巴不得刘姥姥赶紧去,便说:“你要是肯替我用心,能让我安稳睡一觉,我就感激不尽了。你外孙女儿就让她在这儿住下吧。” 刘姥姥说:“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别在这儿让人笑话。我还是带她回去好。” 凤姐说:“你这就是见外了。既然咱们是一家人,这有什么好怕的。虽说我们家现在穷了,多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姥姥见凤姐一片真心,也觉得让青儿住几天挺好,还能省家里一口吃食。只是怕青儿不愿意,不如问问她,要是她愿意,就留下。于是刘姥姥跟青儿说了几句。青儿因为和巧姐儿玩得很熟了,巧姐又舍不得她走,青儿自己也愿意留下来。刘姥姥便嘱咐了青儿几句,辞别了平儿,匆匆忙忙地出城去了。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栊翠庵原本就是贾府的产业,因为修建省亲园子,把庵圈在了里面,一直以来,庵里的日常开销和香火钱都不花贾府的钱粮。如今妙玉被劫,庵里的女尼便向官府报了案,一是等候官府缉拿盗贼,打听妙玉的下落,二是妙玉的基业不能就这么散了,女尼们依旧住在庵里,不过也把这件事回禀了贾府。那时贾府的人虽然都知道了,但因为贾政刚刚去世,大家又都心事重重,也不敢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回禀给当家的。只有惜春对这件事格外上心,日夜都不得安宁。消息渐渐传到宝玉耳朵里,说妙玉被贼劫走了,还有人说妙玉凡心萌动,跟着人跑了。宝玉听了十分纳闷,心想妙玉肯定是被强徒抢走了,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屈从,说不定已经遭遇不测。但又一点消息都没有,宝玉心里十分不安,每天都唉声叹气。还说:“妙玉自称‘槛外人’,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又想到:“当初园子里是何等热闹,自从二姐姐出嫁以后,死的死,嫁的嫁,我本以为妙玉能一尘不染,保得住自己,没想到突然出了这样的变故,比林妹妹的死还离奇!” 这样一想,便从一件事联想到另一件事,追思起来,又想到《庄子》里说的话,人生虚无缥缈,难免风流云散,不禁大哭起来。袭人等人还以为他的疯病又犯了,便好言好语地温柔劝解。宝钗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也用言语劝他。无奈宝玉一直抑郁不欢,精神也恍惚起来。宝钗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再三打听,才知道妙玉被劫,下落不明,心里也很伤感。只是因为宝玉愁闷,便用正言开导他,说:“兰儿自从送殡回来,虽然没去上学,可听说日夜都在用功读书。他是老太太的重孙,老太太向来盼着你能有出息,老爷也为你日夜操心,你却为了这些闲情痴意,作践自己,我们守着你,这算怎么回事呢!” 宝玉听了,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哪管得了别人的闲事,只是感叹咱们家的运气越来越差了。” 宝钗说:“你又这么说,老爷太太一心希望你能有出息,继承祖宗的家业。你却执迷不悟,这可怎么好。” 宝玉听了,觉得话不投机,便靠在桌上睡着了。宝钗也不理他,让麝月等人伺候着,自己去睡了。
宝玉见屋里人少,心想:“紫鹃来到这里以后,我一直没跟她说过几句知心话,冷冷清清地把她晾在一边,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她又和麝月、秋纹不一样,我和她们相处起来没那么多顾忌。想起从前我生病的时候,她在我这儿陪伴了好些日子,如今她的那面小镜子还在我这儿,她对我的情义也不薄。可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她见了我总是冷冷淡淡的。要说因为我们家的事,她和林妹妹最要好,我看她对紫鹃也不错。我不在家的时候,紫鹃和她有说有笑的;我一回来,紫鹃就躲开了。想来肯定是因为林妹妹死了,我又成了家的缘故。唉,紫鹃啊紫鹃,你这么聪明的一个女孩儿,难道连我这点苦衷都看不出来吗!” 又一想:“今晚她们有的睡觉,有的做针线活,不如趁着这个空当,我去找她,看看她有什么话要说。要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给她赔个不是也行。” 主意已定,宝玉便轻轻地走出房门,去找紫鹃。
紫鹃的房间就在西厢的里间。宝玉悄悄地走到窗下,看见里面还亮着灯,便用舌头舔破窗纸,往里一看,只见紫鹃一个人在挑灯,也没做什么活计,只是呆呆地坐着。宝玉便轻轻地叫道:“紫鹃姐姐,还没睡吗?” 紫鹃听了,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是谁?” 宝玉说:“是我。” 紫鹃听着,感觉像是宝玉的声音,便问:“是宝二爷吗?” 宝玉在外面轻轻地应了一声。紫鹃问:“你来干什么?” 宝玉说:“我有几句心里话想跟你说说,你开开门,我到你屋里坐一会儿。” 紫鹃沉默了一会儿,说:“二爷有什么话,天晚了,请回吧,明天再说。” 宝玉听了,心里凉了半截。他还想进去,又怕紫鹃不肯开门;想要回去,可这一肚子的心事,被紫鹃这一句话勾得更难受了。无奈之下,宝玉说:“我也没别的话,就问你一句。” 紫鹃说:“既然只有一句,那就说吧。” 宝玉却半天没说话。紫鹃在屋里不见宝玉吭声,知道他一向有痴病,怕要是话说得太狠,勾起他的旧病,可就不好了。于是站起来仔细听了听,又问道:“是走了,还是傻站着呢?有话又不说,在这儿干着急人。已经害死了一个,难道还要再害死一个吗!这是何苦呢!” 说着,也从宝玉舔破的地方往外看了一眼,见宝玉在那里呆呆地听着。紫鹃便不再说话,回身剪了剪烛花。忽然听到宝玉叹了口气,说:“紫鹃姐姐,你以前可不是这么铁石心肠,怎么近来连句好话都不跟我说了?我固然是个糊涂人,不配你们搭理我;可要是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希望姐姐能跟我说清楚,哪怕姐姐一辈子不理我,我死了也能做个明白鬼呀!” 紫鹃听了,冷笑着说:“二爷就这句话呀,还有别的吗?要是就这句话,我们姑娘在的时候,我都听腻了!要是我们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是太太派来的,二爷不如回太太去,反正我们丫头们也不算什么。” 说到这儿,紫鹃的声音哽咽起来,还抽了抽鼻子。宝玉在外面知道她伤心哭了,急得直跺脚,说:“这是怎么说呢,我的事你在这儿几个月还不了解吗。就算别人不肯跟你说,难道你也不让我说,要把我憋死不成!” 说着,也呜咽起来。
宝玉正在这儿伤心,忽然听到背后一个人接话道:“你让谁替你说呢?谁是谁的什么人?自己得罪了人,自己去求人家呀,人家给不给面子那是人家的事,何苦拿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当出气筒呢。” 这句话把屋里屋外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你猜这人是谁?原来是麝月。宝玉顿时觉得脸上无光。只见麝月又说:“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人赔不是,一个人又不理。你倒是赶紧求求人家呀。哎呀,我们紫鹃姐姐也太狠心了,外头这么冷,人家求了半天,你连个软话都没有。” 又对宝玉说:“刚才二奶奶说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以为你在哪儿呢,你却一个人站在这房檐底下干什么!” 紫鹃在屋里接着说:“这算怎么回事呢?早就请二爷进去了,有话明天再说。这又是何苦呢!” 宝玉还想说话,因为麝月在旁边,不好再说别的,只好一边跟着麝月往回走,一边说:“罢了,罢了!我这辈子也没法把这心思说清楚了!只有老天知道我的心了!” 说到这儿,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麝月说:“二爷,依我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白白掉眼泪也没用。” 宝玉也不答话,便进了屋子。只见宝钗假装睡着了,宝玉也知道她是装的。这时袭人说了一句:“有什么话明天说不行吗,非得大晚上跑到那儿去闹,闹得 ——” 说到这儿,又不肯说了,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身上感觉怎么样?” 宝玉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袭人这才伺候他睡下。这一夜,宝玉自然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边紫鹃被宝玉这么一闹,心里越发难受,整整哭了一夜。她思前想后,觉得:“宝玉的事,我知道他生病的时候不明白,所以大家才弄鬼弄神地把婚事办了。后来宝玉清醒了,旧病复发,常常哭着想念林姑娘,他也不是个忘情负义的人。今天他这番柔情,更让人心里不好受,只可惜我们林姑娘真是没福气消受他的情意。这么看来,人生的缘分都是注定的,在缘分没到头的时候,大家都痴心妄想。等到无可奈何的时候,糊涂的人也就不在乎了,情深义重的人也只能对着风对着月,伤心流泪。可怜那死去的人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活着的人却真是苦恼伤心,没完没了。这么想来,倒不如草木石头,没有知觉,心里还干净些!” 想到这儿,紫鹃原本伤感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冷。刚要收拾睡觉,只听到东院里吵嚷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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