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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能降服各路敌将、引为己用、托以生死,苻坚之流却为降臣反噬,何也?”
“度己之力,度人之心。先皇神武盖世,四海之内无人不服,故而可以用降将而不疑。”
“如果其心莫测,又凶悍难敌,该怎么办呢?”
“只好找机会杀掉。”
裴行俭说得很是笃定,吕休璟听了,终于觉得悬起的心放下一些。
又过了半个时辰,荆镝骑着马,引着二十多位西州的胡商前来营中。
裴行俭命吕休璟将他们迎入自己帐内。
众胡商满腹狐疑地骑马一天,此时进帐,定睛一看,只见裴行俭没有分毫疲累之意,正坐在一张简陋木案之后,被帐内火把照得神采奕奕。
因为入夜寒冷,他披了一件裘毛大氅,地上铺了虎皮,他对塞外起居很是熟悉,在青幕帐里也十分自在。
胡商们跪拜之后都受邀坐下,他们是今天早上受到传召,赶来见裴行俭的。
西域“昭武九姓”乃是西域吐火罗一带石、康、曹、米、安等国的粟特胡人。他们常年行走在西域,靠贩卖货物积累巨额财富。其中佼佼者往往出身不凡,以一姓酋长、首领自居,颇似战国时的豪商巨贾,积累万金,富可敌国,“以财养士,与雄桀交”,乃至与国君分庭抗礼。他们有了钱便想要权力,要名望,因此广蓄武士、土地,乃至在西域雄踞一方。他们的牧马人都不屑为官府效力,因为跟着这些大商人待遇更优厚。此时裴行俭召入帐中的,只是他们派在西州的部下而已。
裴行俭命人烤了一头羊端来分食。
“昭武九姓”的行商们除了胡名,还有汉名。帐中这二十余人里,有个虬髯胡商汉名叫做安重岚,有五十多岁了,看起来精明狡狯又粗率,他显然是众胡商推举的头领,他一开口,众人都眼巴巴听着。
“大都护可还记得小人吗?”
裴行俭说:“怎么会不记得呢?十多年前我在安西打猎,傍晚遇上了近百人的队伍,被了拦下来,还以为遇上了强盗。谁知竟是无意间到了安悉延的庄园附近,你们主人非要邀请我去家里做客。当时领人拦住我们的,不正是尊驾吗?你既然已经在龟兹为官,怎么又跑到西州来了?”
裴行俭对见过的人过目不忘,听过名字的隔上数年仍能叫出来。很多人对此十分感动,可这里的胡商多不知道,此刻亲眼见了,都啧啧称奇。
安重岚说:“在下蒙大都护错爱,曾拣选在安西都护府充一小吏,岂敢以官身自居?如今老了不能颠簸跑路,就到西州做一点闲杂事情,聊以糊口。”
裴行俭笑道:“堂堂参军,与吐蕃作战时还曾冲锋陷阵,怎能说是小吏?”
众人大笑,又有一个石姓胡商问:“大都护在西州时,曾说中原虽植有葡萄,却生长缓慢,枝叶幼弱容易冻死,特命优选各良种以移植关中。小人也曾献马乳葡萄插条,不知这些葡萄在中原生长如何了?”
葡萄与葡萄酒在西域绝不是什么稀罕物事,然而在中原却很是珍贵。几十年前,高祖皇帝大宴群臣,侍中陈叔达见桌上有葡萄,便笼起来藏在袖中。高祖问陈侍中为何不吃,陈叔达答道母亲有口渴症,想吃葡萄却吃不到,因此他要带回家送给母亲。
到了太宗朝,中原不断从西域尤其是高昌引入各种葡萄,近年葡萄在关中一带也能生长得不错,不再像过去那么珍奇了。
说完这些旧事,已经酒过一巡,裴行俭说:“今天召各位前来,是别有要事相商。”
他说着,将从突厥行馆里搜出来的纸放在几案上。
原来,自从“十姓可汗”势力大涨,侵逼安西,胡商们经过西域都要仰突厥鼻息。可汗在碎叶城等枢纽之地都设置吐屯,对胡商们课以重税,还时常阻断道路,不准他们去唐境。突厥人垄断贸易,越来越跋扈,胡商们利润越来越薄,颇有朝不保夕的忧虑。在西州城里,哥利索要钱财等物,胡商们都不敢拒绝,这几张纸正是哥利收受贿赂的记账。
众胡商一见这东西,先是骚动不安,接着就怒火高涨,一时破口大骂。如果换做“昭武九姓”的豪商头子,此刻恐怕要仔细思量再说话,不过他们都只是豪商部下,哪有什么不敢直说的?于是他们纷纷讲起“十姓可汗”如何大肆聚敛,称在千泉牙帐之中,有数不尽的明珠美玉、金银宝石,堆积成山,全是突厥可汗近年搜刮掠取的。
等他们骂得差不多了,安重岚说:“小民曾是大都护旧部,别人不敢说的得罪的话,小民要冒死替他们禀告。我们都盼着大都护能统兵二十完击破突厥,将西域乱局彻底做个了结,不知朝廷有没有这个打算?”
这话就颇为严重了。
胡商们都想要“十姓可汗”被打跑,然而看看裴行俭根本没带多少兵,又都有些失望。没有几十万唐军,商道之事该怎么解决?
裴行俭当然不可能和这些胡商们讨论军戎,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说:“眼下我先为各位解决燃眉之急。这几年商道不畅,长安的外邦货物价格疯涨。我此行有少府监官吏随行,要为宫中置办货物。你们手里有什么宝贝,可以全都拿出来。”
胡商们面面相觑,一时不敢接话,只听寒风厉厉,吹过原野,也将篝火吹得狂舞。
半晌,安重岚顺着这话头问:“敢问大都护,皇帝想要什么?”
“西域最珍奇的器具,最锋利的刀剑,最骏美的马匹,只要你们拿得出来,少府监自然能付账。难道你们担心天子会亏待你们吗?”
“带着这些奇珍异宝到西州来,恐怕不是容易的事。”
“下个月是佛节,西州要召开五年一度的无遮大会,你们明天就启程,去禀报各自族长,我在西州等他们,要他们把好东西全都运来。”
裴行俭竟然想要“昭武九姓”的豪商头子们齐聚西州!
胡商们还有犹疑,担心此举激怒突厥,安重岚说:“康姓和米姓恐怕不会来人吧。”
原来,“昭武九姓”之中,康、米两姓的大酋长最依赖突厥可汗,他们在冬季为突厥人准备粮食,甚至与可汗攀上了姻亲。可汗也允许他们随时带货物畅行突厥领地,近年其他胡商有时甚至只能从他们手中获取货物。
裴行俭笑了,说:“他们会来的。我已经派哥利向‘十姓可汗’致书,他们肯定会来。”
最后,裴行俭提出,西州牧场缺少经验老道的养马人,要向胡商们借一借。
这一次胡商们没有推诿,各自举荐了自家牧马的能手。安重岚说:“我家最好的养马人都在龙池城,不过西州城内还有一个善于照料马匹的,也够用了,我让他听候大都护差遣。”
能直接跟少府监官员做大买卖,关乎他们未来数年生计,借调点人手、粮草,根本不在话下。
正事说完,裴行俭下令再添美酒,重新开宴。
吕休璟一直在旁边听着,胡商中有人在玄觉寺里就拜会过他,来向他劝酒。安重岚见他神采英毅,便拿来取笑,说要将侄女嫁给他。吕休璟老老实实地说自己已有婚约在身,此行回家便要成婚。胡商们见党九虽然充当仆役,却十分魁秀,于是也拿他说笑起来。
党九不愿被开玩笑,说:“我已经定过亲了。”
胡商们都问:“是哪家闺女?”
“是刘婆婆的孙女。等我到了二十岁,就要娶她为妻。”
“只怕见了更美的姑娘,就要变心了。”
党九很倨傲地说:“大丈夫言而有信,定了亲就一定要娶她。别的人就算是公主,我也不要。”
裴行俭愣住了。他知道党九说的是刘猎户的女儿。刘猎户原本要将女儿嫁给党九哥哥,哥哥既然死了,婚约也就作罢,党九为何还要娶她呢?他魁伟俊秀,居然心甘情愿要娶那样瘦小难看、还瞎了一只眼睛的小姑娘。裴行俭不禁想:都说屠狗辈多义士,这少年粗鲁无知,却懂得信义,可见其本性。
与吕休璟谈论“受降”话题时,裴行俭已经打定主意要杀了党九,可是,此时他却突然又转变了想法。他见的人多了,觉得对待强者不卑怯、对待弱者不骄横的,万里无一。
待酒宴结束,裴行俭问党九,婚娶之事可缺财物。
党九忍不住说:“我虽然是个草民,却知道无功不受禄。我只会打猎,这点蚊蝇似的能耐,对你们能有什么用处呢?”
“这很简单。我在山里见了一只虎,就想看它怎么扑食;在水里见了一条鱼,就想看看它怎么游动。”
“就不能任它们在山里水里,不要去理睬它们吗?”
“不能。要么为我所用,要么杀掉,没有别的办法。”
这话让党九也受到了震动,他觉得裴行俭已经弄明白了他的身份。方才他偷了案上一柄割肉的短刀藏在身上,此刻突然想要拼个鱼死网破。可是裴行俭低头写字,没有再朝他看一眼。党九屏住呼吸,最终也没有动弹。
等他出了营帐,在野外孑然而立,脸上神气更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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