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3章 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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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似乎是对刘孝的告诫，也是他自己的感慨。</p>

说完之后，便下车离去了。</p>

“送你回去，就此别过。”邵恭在外面笑了笑，挥手道。</p>

刘孝无奈，他的随从还在坊市那边呢。</p>

也罢，他们会自己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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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勖经提象门入宫，径直来到观风殿西侧的丽春台。</p>

台上还有两位客人，分别是万象院学士虞喜及其弟虞茂。</p>

三人遂互相见礼。</p>

邵勋示意儿子坐下，又看向虞喜，道： “虞卿经年累月夜观星象，何也？可是为了谈玄论道？”</p>

“臣少时便好此道，非为谈玄也。”虞喜回道。</p>

“听闻司马氏曾数征召卿入仕，卿皆回绝，何也？”邵勋问道。</p>

“若非王师破臣家，臣也不会出仕。”虞喜道。</p>

邵勖惊异地看了虞喜一眼。</p>

邵勋却大笑，道： “幸得卿矣。今《露华问对》由吾儿刊行，卿也读了，如何？”</p>

“或有用处。”虞喜说道。</p>

邵勋点了点头，鼓励他继续说。</p>

“士人信玄学者泰半，其中有放达旷纵之人，以为道法自然只需按着本心行事，越名教而任自然，不拘礼法，随心所欲，便是暗合道，如嵇叔夜之辈。”虞喜说道： “他们甚至可以喊出‘礼岂为我</p>

辈而设也？’”</p>

“第二种人同样认为道法自然，但不如第一类人惊世骇俗。晋尚书令乐彦辅（乐广）等人便是如此。他们认为嵇叔夜过了，礼法还是要遵守一下的。”</p>

“第三类则是裴逸民，认为万物自生，积极入世，此谓崇有派。”</p>

“此便是玄学三分。”</p>

邵勋嗯了一声。</p>

前两类都是贵无派，是玄学中占比最大的，第一类算是其中的激进派，第二类则是温和派。</p>

第三类就是崇有派了，人数相对较少，不是很流行，以裴頠为代表。</p>

当然还有第四类，那是不信玄学，或者假装信玄学，比如庾亮。</p>

邵勋最近发现一个现象。</p>

经过他多年培育，武人勋贵群体日渐壮大，然后居然出现了分化。</p>

一部分人读书相对较少，还是喜欢练武、打猎、谈论兵事，一部分读书较多的，谈玄的人居然也不少。</p>

仔细想想，其实是必然现象。</p>

别看武人快速崛起，从士人手里抢夺了不少好处，但说到底他们仍然是自卑的。</p>

别的不说，就问你一个老牌士族愿意嫁女给你家，你愿不愿意？或许有人能抵受住这种诱惑，但绝大多数无法抵抗。</p>

一个士族女子在他们眼里的重要性是难以想象</p>

的，为此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p>

这种事情直到隋唐都屡见不鲜，那会武人勋贵已然势力大涨，比邵勋建立的大梁朝武人的地位还要高，高多了。</p>

再说大梁，孙和算是邵勋的学生，为长子孙雄娶河东卫氏女，散尽家财不说，一度还借钱了。</p>

张硕碰到东海王氏女，根本抵御不住。</p>

至于他们的老师邵贼，那就不谈了，除了少许胡人女子，后宫里便全是士女。</p>

何也？其实很简单，文化影响力。</p>

人家有文化掌握了话语权，社会风气就是他们主流价值观的体现。</p>

北地的风气有武人元素的体现，但士族的元素更多，两者互相联姻，互相碰撞之后，或许会融合成新的社会风气，但那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p>

邵勋还是想改改他们的思想。以前没法全身心做，只是培育武人群体，算是量变，算是物质积累，现在可以尝试搞搞质变，搞搞物质决定意识。</p>

他也不知道经他这么一来，社会风气会走向哪个方面。</p>

他只知道如果他不做任何思想领域的变革，终大梁一朝，仍然会是玄学的天下，可能和历史上南朝的玄学不一样，多了一些其他元素，但整体是差不太多的。</p>

到了梁朝后期，可能还会加入佛学元素，谈佛的人会多起来，玄学、佛学会部分合流。</p>

别人不是穿越者，没有这个洞悉历史迷雾的眼光，但邵勋有所担心。</p>

其实目前条件还不成熟。</p>

最好的时间点是二十年后，当他在江南的布局出现一定的成效后，再来做这件事，无奈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二十年寿命。</p>

更让他无奈的是，他的孩子包括太子，不一定理解这么做的意义，即便说了也半懂不懂。</p>

他终究才十八岁，历事太少了，很多事情是需要长期工作积累，才能慢慢领悟的。</p>

“虞卿觉得，此三类人中，朕该拉住哪一类？”邵勋问道。</p>

“以臣观之，北地士风与江南殊途，而今第二类人最多，最值得拉拢，他们懂得变通。”虞喜回道。</p>

“吾儿？”邵勋看向三子，问道。</p>

“父亲，取法乎上，得乎中。”邵勖说道：“《露华问对》所载多言之有物，又假托寻道之名，或有部分人感兴趣，届时再寻机而动即可。”</p>

“善。”邵勋笑道： “此番差事还没结束，不可松懈。”</p>

“是。”邵勖躬身行礼。</p>

傍晚时分，他离开了丽春台。</p>

行经秘阁之时，远远看了一眼。</p>

一群人正在里面修书，却不知要修多少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