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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蛊潭泛着幽光,阿箬被绑在潭边的石柱上,看着沈砚秋被押到对岸的蛊神坛前。族母戴着象征刑罚的黑蛊面具,手里捧着盛满蛊虫的金盆:\"阿箬,你可知,私授蛊术给外族,需受'三蛊蚀心'之刑?\"
她的银饰已经被尽数摘下,腕间的红痕是情蛊钻进沈砚秋体内时留下的。阿箬抬起头,看见沈砚秋被按在蛊神坛上,青衫已经被剥去,露出背上新鞭打的血痕。他也在看她,目光穿过蛊潭的雾气,像溶洞里的烛火,明明灭灭。
\"第一蛊,蚀其舌。\"族母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空洞而冰冷。金盆里的舌蛊蠕动着爬向沈砚秋的唇,阿箬猛地挣扎,石柱上的蛊纹刺破她的皮肤,渗出的血珠掉进蛊潭,惊起一片涟漪。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撕裂喉咙:\"别碰他!蛊是我下的,要罚就罚我!\"
族母的手顿在半空,面具上的蛊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沈砚秋突然笑了,血迹斑斑的脸上竟有了几分释然:\"阿箬,记得我画的蛊神图吗?你说蛊神娘娘的眼睛像......\"话没说完,舌蛊已经钻进他嘴里,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阿箬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喉咙涌上来,咸腥中带着蛊草的苦。情蛊在她和沈砚秋之间织成无形的网,他的痛苦如潮水般漫过来,让她几乎窒息。她想起《蛊经》里的禁忌:\"情蛊连心,饲蛊者痛,受蛊者亦痛。\"原来不是传说,是真的会连心连肺,痛到骨头里。
\"第二蛊,蚀其目。\"族母又取出一只眼蛊,蛊虫的触须在月光下泛着磷光。阿箬看见沈砚秋被按住的双手攥紧了坛边的蛊纹,指节发白。她突然想起溶洞里他教她写汉字的模样,狼毫在宣纸上游走,像极了蛊虫在蛊瓮里转圈。那时她问他:\"汉人说'相思',苗语怎么讲?\"他笑着在纸上写下:\"大概是'银镯响,心尖痒'吧。\"
眼蛊钻进沈砚秋右眼的瞬间,阿箬听见自己的右耳突然轰鸣,眼前闪过一片血红色。情蛊在体内疯狂游走,她看见沈砚秋的右眼渗出黑血,而自己的右眼角也有温热的液体滑落——不是泪,是血。族老们发出惊呼,族母的面具终于出现裂痕:\"你竟与他......共生蛊?\"
共生蛊,百年难遇的禁忌之蛊,只有在饲蛊者和受蛊者心意相通时才会形成。阿箬看着沈砚秋抬起头,左眼仍倔强地睁着,目光穿过血雾与她相接。她忽然笑了,笑得蛊潭的水都跟着晃起来:\"是啊,共生蛊。你们杀了他,我也活不成;杀了我,他也得死。\"
族母的面具\"啪\"地掉在地上,露出她苍老的面容,眼角的蛊纹在发抖。大长老握紧蛊杖的手青筋暴起,却始终没敢落下。蛊潭的雾气越来越浓,阿箬听见远处传来晨雾的声音,像极了沈砚秋第一次喊她名字时的温柔。她低头看着腕间的红痕,突然觉得这印记比任何银饰都美——那是她和他的蛊,是连族规都斩不断的羁绊。
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掠过苗岭时,阿箬已经带着沈砚秋逃进了鹰嘴崖的溶洞。他的右眼缠着浸了蛊药的布条,左手攥着她的银镯,镯面上的蛊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疼吗?\"她轻轻拨开他额前的汗湿的头发,指尖掠过他右眼的纱布。沈砚秋笑了,用完好的左眼望着她:\"比起不能见你,这点疼算什么?\"他摸出藏在怀里的画卷,展开的却是一幅未完成的画——画里的苗女戴着银镯,站在蛊神树下,腕间停着一只金蚕蛊。
阿箬的指尖抚过画纸,忽然听见洞外传来族母的呼唤:\"阿箬,族规可破,蛊毒难消。他中的情蛊,七日不除,必成血蛊反噬。\"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像极了她小时候生病时,族母哄她喝蛊药的语调。
沈砚秋猛地攥紧她的手,掌心的茧擦过她掌纹:\"原来情蛊还有解法?阿箬,你快去找族母......\"话没说完,就被她用指尖堵住了嘴。阿箬看着洞外渐渐亮起的天色,想起昨夜在蛊潭边,族母偷偷塞给她的羊皮卷——上面画着解情蛊的法子,却要以饲蛊者的心头血为引。
\"情蛊既成,唯有两法可解。\"她轻声念出羊皮卷上的字,\"一曰断情,饲蛊者饮下忘情水,受蛊者蛊毒尽消,却再不相认;二曰殉情,以血饲蛊,双魂入蛊,永镇深山。\"
沈砚秋的身体突然僵住,完好的左眼倒映着她的面容,像倒映着蛊潭的月光。阿箬取下头上的银簪,簪头的蛊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你说过,想让苗疆蛊术被世人看见。可我现在才明白,有些东西,只属于这片山林,属于......\"她的银簪刺破心口,血珠滴在沈砚秋手背上的情蛊印记上,\"属于我们。\"
\"阿箬!\"他的惊呼被洞外的山风扯碎。阿箬看着自己的血顺着银簪流进他腕间的红痕,情蛊在两人血脉里共鸣,像极了苗族古歌里的双生蝶。她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袖口的蝴蝶磷粉,原来早就是命中注定的蛊引。
洞外传来族母的叹息,还有蛊神树上铜铃的轻响。阿箬感觉身体越来越轻,却又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抱住。沈砚秋的左眼也渗出了血,却仍笑着将她拥进怀里:\"阿箬,原来殉情不是痛苦,是......\"他的唇落在她额角,带着血的咸涩,\"是化作蛊虫,永远在一起。\"
晨光完全笼罩溶洞时,族母在洞口看见两支交缠的银镯,镯面上的蛊纹已经融为一体,像两只振翅的蝴蝶。旁边是那幅未完成的画,此刻却已被鲜血染成暖色,画里的苗女和汉人男子相依而坐,腕间缠着同款的银镯,脚边爬着一只金色的蛊虫——那是传说中的双生蛊,要以真心为食,以鲜血为引,方能成蛊。
族母拾起银镯,听见远处的苗岭传来晨雾的低吟,像极了年轻时候听过的殉情古歌。她轻轻抚过镯面的蛊纹,忽然明白有些族规,终是抵不过人心的蛊。于是她将银镯放进蛊瓮,盖上刻着双生蛊纹的木盖,任由晨雾将溶洞的入口渐渐掩去——从此,苗疆的蛊术里,多了一味最动人的药,叫情蛊,又叫,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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