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乌垒西临沙漠漠，桃槐南眺岭苍苍第四章 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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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十六又给他们送来晚餐。晚餐是久违的米饭，这让竖爷和三恒两人大饱口福。来西域三个多月了，两人还没吃过一次米饭，没想到竟能在皮山吃到，这也是一件让两人始料未及的美事。

米饭给了两人体力上的补充和精神上的舒缓，两个多时辰奔波带来的疲劳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决定去皮山城中走走，看一看这个由炎黄子孙在异域他乡建立的国家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时，天空中原本靓丽娇艳的晚霞渐渐失去光泽、消散形体，如同花儿过了期，月儿过了时。不久后，晚霞褪去所有颜色，退出广袤的舞台。遮盖天宇的幕布短暂闭合后重新拉开，一轮纤细却明亮的弯月悬挂在东方天际，新的演出随即开始。

城内街道上的灯光次第亮起，行人渐渐散去，街道两侧的酒馆饭铺热闹起来。竖爷和三恒在城中逛了近半个时辰，发现除酒馆、饭铺外，其他店铺都已打烊，百无聊赖之下，便寻了个酒馆进去。

这是一间靠近市中心的简陋小酒馆。昏黄的灯光里，几桌客人正喝酒谈天。竖爷和三恒找了张空桌坐下，要了一壶酒、一盘羊肉。

“……那乞丐不要食物，不要衣衫，也不要金银珠宝。他气愤地对国王说道：‘你我同样都是人，为何你生来不愁吃穿、身体健全，而我却贫困潦倒、双眼失明？”

“……乞丐说：‘把你的眼睛给我，我就可以看见这个世界了。’国王闻言，毫不犹豫地抠下了自己的眼珠……”

“……佛陀转世为竺刹尸罗国的国王，被称为月光王……”

紧邻竖爷和三恒那桌东侧，四个客人围坐一桌。其中，与竖爷几乎背靠背的头缠白布的中年男子正在讲故事。起初，故事断断续续传入竖爷耳中，不久后便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

“……（月光王）容貌端严、智慧过人、心性坦荡、行事磊落。他广修布施，慈心对待一切众生。凡是国中有沙门、婆罗门、贫穷孤独乃至物资匮乏者，需衣则给衣，需食则予食；金银财宝、医药所需，一概供给。竺刹尸罗国上至王公大臣，下到奴仆役夫，无不感念他的慈悲恩泽，无不对他爱戴有加。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在竺刹尸罗国边远地区的深山里住着一个老婆罗门。老婆罗门听说月光王广行布施的美名，心中生起了无明火，他不但不认同月光王的慈悲善行，还认为月光王是在沽名钓誉，因此想尽办法要戳破他的假面具。老婆罗门心里想：一切众生最宝爱的就是自己的性命，如果我要求月光王布施他的身、命给我，他一定会因此而退失广修布施的道心，到时候就可以拆穿他伪善的真面目了。老婆罗门心中不断涌出这样的恶念，于是迫不及待地赶下山来，前往王宫面见月光王。

当老婆罗门一见到月光王时，就大声地说：‘久仰大王你的盛名高德，今天能够亲自见到大王，实在是我最大的福报啊！听说大王为了要利益众生，广修大布施，愿意舍弃一切；我没有别的请求，只想向大王要一样东西，不知大王你肯不肯布施呢？’月光王说：‘只要是您需要的，请尽管开口，不管任何东西我都愿意布施。大婆罗门啊！您应当知道，一切众生无始劫以来，都被贪瞋痴所缠缚，因此流转生死无有止息！我之所以住世为王，就是为了要利益一切众生，并且告诉他们出离生老病死的方法。’老婆罗门说：‘大王！你讲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可是如果光说不练，又有什么用呢？我刚好病了，近来时常头痛，此次前来是想要你把你的脑袋给我，我好用它来治疗我的脑袋。假使你言而有信的话，就拿你的头颅来布施吧！’

国王身边的大臣们一听，顿时慌了，心想：哪有跟别人要头的？国王的头给了他，国王还能活吗？于是大臣们纷纷劝说老婆罗门道：‘你拿走了国王的头，国王的头和身体分离后，很快就腐烂了，拿去也没什么用。不如让国王给你一大笔钱，你可以拿着钱去请大夫治你的头痛。’老婆罗门嘿嘿冷笑，根本不理会大臣们的劝说。大臣们忍无可忍，不再跟他废话，全都大骂着让他滚蛋。老婆罗门见状，不甘示弱地呵斥大臣们说：‘你们怎么可以随便骂人呢？空口说白话，谁不会说？国王自己说出口的话，难道想反悔吗？他说所有的一切都能布施，我今天向他化缘他的头，又有什么不对？’

大臣们见动口骂不走老婆罗门，便要动手赶他走。月光王制止了大臣们。他面带微笑答应了老婆罗门的要求，并约定七日后将自己的头颅交付给他。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所有大臣都痛苦哀嚎起来，有几个大臣甚至因伤心过度当场昏厥。

七日后，月光王按照约定来到王城内的宝藏花园。花园中早已聚满城中百姓，他们的脸上布满忧伤，恳请国王不要为了一个恶毒之人放弃生命。然而月光王心志已定，百姓的恳求无法动摇他的决心。那时，老婆罗门正在一棵菩提树下等待月光王，当月光王抽出随身携带的宝剑递给他，让他用剑割走自己的头颅时，老婆罗门并不接剑，而是开口说道：‘是你把头给我，不是我割走你的头，不然还算什么布施？’月光王闻言觉得老婆罗门说得有理，于是决定自己动手割头。他把头发绑在菩提树上，伸直脖子，右手握着锋利的宝剑，用力挥砍。一连挥砍几次，直到头颅与脖子完全分离才住手。在身体倒下前，他双手捧着自己的头颅交给了老婆罗门。

月光王死后，天上下起了大雨。雨水混杂着百姓们的泪水，冲刷着月光王没有头颅的尸体。尸体不久后化成白光，消散在了人群中，月光王的头颅也跟着化成白光，消失在了老婆罗门的手中。”

故事至此结束，讲故事的客人和他的同伴随即结账离店。听故事的竖爷就着情节喝完了整壶酒，未听故事的三恒也在这段时间中专心吃掉了整盘羊肉。

一阵大风掠过街道，寒气随之涌入屋内，酒馆里的人都不自觉地裹紧了衣衫。眼看时间不早，酒馆中再无值得留恋之物，竖爷和三恒便决定回玄都观。